云倾站立在雪地上,她伸手摘下凤钗,放在藿儿端着的锦盘中,青丝无力垂落,铺满了后背,雪花飘在她的头发上,瞬间融化,婉转凄凉,真是应景得紧。
她又解开腰上系着的帛带,外服立即松散开来,她此时已是衣衫半解,穿着单薄的里衣,露出白皙的脖颈,在凄冷的大风中仍旧不改她的面色。
前来宣诏的马公公,已经是在两代君主面前侍奉的老人了,他这几十年里,见过宫中无数的妃嫔被废除名位时,亦哭喊,尖叫挣扎,崩溃得不成了人样。
可苏皇后面对废后诏书时,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,想想她当皇后的这几年,后宫安宁,她本人也没有一点不是,可偏偏……是苏穆的女儿。
贤妃的孩子倒底是不是如圣旨上所言,究竟是不是被皇后除去的,这谁又知道是真是假呢?又有谁在乎事情的真相呢。
“可惜,可惜了,”看着云倾,马公公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云倾向地连扣了三个响头,三拜大礼,每一拜都掷地有声。
而她跪在地上的膝盖早已是青紫不堪,难以站立。
三天前,她跪在胤夙的殿外求了他一天一夜,声音哭得嘶哑不堪,可胤夙一直都没有出来见她一眼。
胤夙没有听雪惜的任何解释,任她跪在殿在一天一夜,最后晕倒在殿外的雪地上。
第一次,雪惜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心灰意冷。
藿儿在一旁,看着云倾这个样子,心里疼得在滴血。
她的主子怎么能受这样的屈辱?她可是皇后啊,是被北凉皇帝以十里红妆,一百八十台聘礼娶进韶仪宫的皇后啊。
马公公见此,脸上有些心疼:“还请废后遵循诏书上所言,以后千万不要出韶仪宫半步,否则便是死罪啊。”
寒风吹在云倾的脸上,冷的刺骨,可她的心更冷。
不得出韶仪宫半步?这早已冷清了好几年的韶仪宫对她来说,出不出又有何区别呢。
藿儿见礼成,赶紧将手中衣服披在云倾的身上,将她扶起。
她的膝盖却疼得让她久久难以站立。
云倾淡淡开口:“烦请马公公将皇后金印、朝服、以及我脱下来的金簪送到胤夙面前之后为我带句话,就说云倾恳求皇上移尊到韶仪宫一趟,我想见他最后一面,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。”
马公公有些面露难色:“咱家自会带到,可陛下会不会来,咱家可就不好说了……”
云倾欠身:“公公带到就行,陛下来不来在他。”
马公公点头:“好。”
带着众人离去时,不由得回头嘱咐:“天寒路滑,望废后保重身体,一切安好。”
云倾点头:“多谢公公,望公公多福多寿。”
这天晚上,胤夙还是来到了韶仪宫。
云倾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胤夙了。
明黄色的皇袍绣着飞腾的龙,象征这天子的威严,让云倾看了有些陌生。
他还是那样雍容俊朗,玉树临风,只是他的眼神里再无那时的宠溺与温柔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,她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憔悴。
胤夙只是站在她对面看着她,一句话也没有说,他们就这样互相远远的看着对方,直到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……。
雪惜很平静,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,或恨或悲,苍白得脸像一滩死水一样,毫无生命力。
相顾无言,其实,千言万语早已不知该如何说出口。
“胤夙,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?”云倾打破了这样的宁静,开口询问。
胤夙白了脸,“对不住,我没有选择。”
云倾流着泪,脸上痛苦不已,“两百八十七条人命啊,听说他们的鲜血活生生将长安街都染红了,胤夙,你是如何下得去手的?”
“我只斩了参与叛变的人,未曾株连,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。”
“胤夙,想问你,这五年来,你予我的宠爱究竟是不是真心的,我于你,在你心里我又是怎样的位置,我苏家是不是从一开始早就成了你拿来牺牲的筹码?你告诉我,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!”云倾看着他,声音都有些发颤,手指都捏得发白。
胤夙沉默了半响,才慢慢开口:“……因为你是苏穆的女儿,从苏穆决定要叛变那一刻开始,苏家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,你于我,终究是我的亏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