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是御医来看过确认陆韶华没事了,可冯秋月不放心,还是坚持让她躺在床上将养十日才肯让她下床,可陆韶华哪里还有心思躺在床上养病,人命关天时间紧迫,她必须得第一时间把懿王造反,陆家被诛九族的事情告诉父亲陆文德,她觉得或许父亲会想个万全之策,保得陆家全族性命。
陆文德上朝去了,陆韶华又实在是拗不过娘亲,愣是干瞪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上午,待到午时父亲才从户部衙门回府。不过她没曾想到的是她还没去找父亲,他回府之后竟直奔她的闺房而来。
陆文德来时陆韶华正倚在床边看诗集,见她安好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,陆文德平时大多时候都是不苟言笑,满朝文武大臣皆知,户部陆尚书就是一座万年冰山。
“父亲!”
顾不得许多,陆韶华径直扑进陆文德怀里,心里又对老天爷感谢了一回,父亲安好无事,让她用自己十年阳寿来换也甘愿。
“傻丫头,没事就好。”
陆文德拍了拍陆韶华的背,将她从怀里拉开,“韶华,是谁推了你,你好好地看花灯怎么就从楼上摔了下来?”
陆韶华仔细想了想,看花灯从楼上摔下来那次,记得后来听后院的丫鬟扯闲话才知道是翠竹推的,翠竹是长姐的贴身侍女,当时她还找长姐闹了一场,最后发展成了府里的大战。
冯秋月的性子一向温和,平日里就知道念佛经从不与人为难,可这是关乎自己女儿的生死之事,她又岂会忍气吞声,为了替自己女儿讨个公道,愣是找了娘家舅舅来当靠山。
冯秋月的娘家是北魏的大族冯家,当时皇帝周元基尚未登基还是皇子时冯家出了不少力,周元基登基之后就给冯家家主封了个闲散侯爷作为回报,虽说冯秋月只是冯家旁支,又是庶出,但能嫁给陆文德也可以算是极好的姻缘了。
这可恨就可恨在,陆文德的正房却是当朝的东阳郡主,东阳郡主称陛下一声皇兄,这东阳郡主一向跋扈惯了,连带她那两个女儿韶颜和韶卿平日里也是作威作福惯了,十分刁蛮任性。
冯秋月虽请来袭了侯爷爵位的舅公安乐侯替自己的女儿出头,可在东阳郡主面前还是弱了三分,最后这场唇枪舌战中还是败在了东阳郡主之手。冯秋月这出气没出成,却平白自己惹了一肚子气,后来愣是抄了十本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才熄了怒火。
既是到底都讨不来好,还不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,经历了生死之劫,陆韶华便不似以往,反倒觉得除了关乎生死的大事,其余的皆是闲事。自小她的功课就好,总是让长姐在父亲面前丢了脸面,长姐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教训她。这等事,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可,不值得再像以前一样为此大闹一场。
陆韶华既拿定了注意,便不会再多说什么,只是摇了摇头,说:“只是女儿不小心,没有人推我,父亲切勿多想。”
陆文德长叹了口气,说:“你这孩子,打小就懂事,其实你就是不说,为父的心里也是清楚得很。哎!原本女儿家只是学些乐器和刺绣,读读《女诫》和《内训》即可,日后嫁了夫君只悉好好侍奉夫君和夫家人,但我对你们姐妹三个要求甚高,让你们和别家儿郎一般读书习字,你长姐和二姐的功课从小就是糊弄过来的,现如今也不知道三字经还能背出几句来,只有你肯下苦功。有件事原本不想告诉你的,六月里你做的诗我前些日子拿去找翰林院掌院詹公瞧了瞧,不想詹公一连说了三个好字,直夸你是长安城第一才女。”
突然被称赞,陆韶华有些脸红,两年前的这桩事她倒不记得了,只记得当时好像是写了一首自觉还不错的诗,便兴冲冲地跑去找父亲品鉴,父亲好似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去忙事务去了,日后便再也没有提起过,原来父亲偷偷拿去找詹公看了。
陆韶华的脸有些微红:“詹公那般身份的人竟也说好?”
陆文德点了点头,高声念道: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小詹公子说日后见了你,定要称你作桃花君。”
“詹公桃李满天下,能得詹公一句赞许韶华好开心。”陆韶华摸了摸红得有些发烫的脸颊,想起了还有正经事要说,“父亲,我今日有重要的事要与你说。”
陆文德微微蹙眉:“何事?”
韶华朝着侍女们摆了摆手,示意她们退下,这些侍女倒很是听话,顷刻间便都退了出去,临走时还关上了房门。
待侍女们都走远了,韶华才扶陆文德坐下,清了清嗓子,郑重无比地说:“有件关乎陆家九族性命的生死大事我思来想去,决定一定要告诉你。”
陆文德有些疑惑不解地望着韶华:“关乎陆家九族性命的生死大事?”
陆韶华点了点头,咬了咬牙,坚定地说:“那懿王打算在两年后的九月二十八起兵造反!”
话刚落音,陆文德便急忙站起来走到窗前,四下看了看又急忙关上窗,神色极为严肃:“此事你从何得知?竟连造反的日子都这么清楚?”
从何而知?完了!该如何说呢?她倒还真没想这么多,该怎么和父亲说他才会信呢?
陆韶华咬了咬手指,说:“从哪里知道的不重要,重要的是懿王恨陆家入骨,他起兵之日会灭陆家九族,届时我陆家九族无一人能幸免,我想着,先把这等要紧的大事告诉爹爹,爹爹也好早作防范,想个万全之法保我陆家九族。”
陆文德闻言眉蹙得更深:“韶华,你整日里都在府中,又是如何得知此等要紧之事,想那懿王也不会将这等掉脑袋的大事随口乱说。”
咬了咬手指,陆韶华打定主意对于消息来源来个绝口不提:“此人不便透露身份,我也是偶然得知。”
“你听好了,今日之事为父只当你失心疯,从今日起,没有为父之命,你不得出闺房一步。”
陆文德说完便欲转身离去,陆韶华急忙拽住他的衣袖,一脸不敢置信:“我说的是真的,你一定要相信我,你知道我是向来不说谎的。”
“韶华,你记住,你只是看花灯从楼上摔下来摔坏了脑袋,说了些疯话,从来没听说过那些掉脑袋的事。”
陆文德疾言厉色地说着,眼中闪烁着骇人的怒火,陆韶华有些害怕,原本还想要争论几句,可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说服父亲相信。
陆韶华半响不出声,陆文德又继续嘱咐:“这件事虽不知是真是假,也不知告诉你这件事情的人究竟是何居心,但这件事到为父这里为止,天知地知你知我知,切勿于第三人说起。”
陆韶华点了点头,应允道:“我知道。”
原本陆韶华是想要告诉父亲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的,什么被懿王的手下刺了一剑之后回到了两年前,什么能够听到人心里所想之事,可话到了嘴边还是生生咽了回去,告诉父亲懿王造反灭陆家九族之事,父亲已经说她是失心疯了,其它荒诞之事想必父亲也是断然不会相信的,说不定还会找来道士给她做上一场法事。
“也不知这丫头说的是真是假,不论真假,这些掉脑袋的事还是离她越远越好。”
陆文德并未开口,可他的声音却传到了陆韶华的耳朵里,她顿时明白了这估计是父亲此时所想,看来他还是不相信她所说,不过今日就算是给他提了个醒吧,想必经过此事他也会对懿王起了提防之心。
为了让父亲安心,陆韶华鼓起勇气说:“韶华以性命发誓,绝不会将此事向第三人说起。”
陆文德点了点头:“你只是个女儿家,不该你管的事情不要管,为父会对外宣称你摔了脑袋需要静养,十日内就不要出这个房门了。”
这不是关禁闭么,陆韶华长叹了口气,说: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陆文德很满意陆韶华的态度,点了点头便去忙事务去了。
这事就这么过去了,陆文德还是很守信用的,说关十日就关十日,这十日里陆韶华也没闲着,为了练习读心术,几乎每日都让小钰招呼所有闲着的家丁和丫鬟来她的闺房,他们来了也不让他们说话,就让他们站着,只听他们心里所想之事。
虽然这些下人不知道陆韶华的用意,私下里议论纷纷说三小姐摔坏了脑袋得了失心疯,可她每日还是照做不误,到了第九日小钰竟然抓不住一个闲着的人,估计都是在房里站怕了,各个都变成了抢着干活的勤快人,就连后院管事的柳姑都来谢了陆韶华一回,谢她让这些平日里只知道偷奸耍滑的下人们变得如此听话好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