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适的布料在手上如松散沙子一般流走,沈域把手收回。
齐珏立身于沈域身边,不解问:“她何必这般执着要去宴会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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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以寒并不想参加什么选妃宴,今年是及笄之年,原本朝堂众人就因为她而对父亲颇有微词。
皇恩过多,便引来杀身之祸。
她若这次还不去,仗着皇恩肆意妄为,父亲饱受非议更多。
既然他们想看,那就给他们看看自己身子骨弱到了什么程度。
若是在宴会上有个三长两短,日后再没人敢说她是矫情,说父亲放肆。
轿子在宴前停下,一路慢悠悠的,选妃宴已然开始。
尚书千金正在跳舞,桃色的衣裙翩翩起舞。
圣上看的一阵入迷。
被苏以寒的咳嗽声给打断了。
众人纷纷看向她。
大部分的人都不知晓苏以寒的长相,圣上是知道的,他连忙道:
“忘忧不必多礼,坐下吧。”
他话音落下,众人面面相觑。
苏以寒唇色是胭脂都盖不住的苍白,手上拧着的帕子还有血迹,她身段纤瘦的过分,扶着慢慢坐下,又是一阵咳。
咳的人心都颤了。
美人,是绝色的美人。
圣上云离轻叹一声,若非苏以寒身子骨不好,他必然是要纳入宫里为妃的。
可惜了,可惜是病弱美人,纳进来也是伺候她的命,圆房就别想了,稍微折腾一点,她都能当场丧命。
众人一看她这模样,终是信了,她当真是经不起半点折腾。
苏以寒坐下后便抱着汤婆子一言不发,苏靳时不时的朝她看几眼,眼里的怜惜喷涌而出。
尚书千金的表演就此打断,长相是妖艳的貌美,她恶狠狠的瞪了眼苏以寒。
云离没选她,大概是有苏以寒在前做比较,周遭一切都黯淡失色了。
“下一位——”
尚书千金气呼呼的转身坐下。
算是记恨上苏以寒了。
终于轮到苏以寒,说是走个过场,也是需得表演的。
苏以寒在桃椿搀扶上站了起来,露出苦笑:
“陛下隆恩,臣女自小体弱,笔都提不起来,实在是羞愧难当……”
她低着头,眼里噙着泪水。
云离心疼又惋惜,他正要说句什么,太后出声打断:
“总也要表演一个的,否则苏小姐来这所为何事?”
一个朝臣之女,待遇比公主都要好,免了入宫选妃,这面都露了,不表演一番才艺是来赏戏的吗?
苏以寒早料到这个,那既然非要她来……
苏以寒在众人目光扫视不到的地方,勾起笑容。
她委屈的应声“是”
她轻声道:“提不起笔,也弹不动琴弦,那臣女便随便跳跳吧。”
桃椿松开她,苏以寒伴随着鼓乐,脸上带着坚毅的笑容,就走了两步,便吐了血。
血呈黑色,她眼前一黑,人瘫倒在地。
“传太医!快传太医!”
瞬间乱成一片,苏靳轻而易举的抱起轻飘飘的女儿,往太医院去。
太后脸上的震惊都没有落下来。
她原以为只是苏以寒装的,就算病了也不至于跳个舞都跳不动。
谁知道她还真是走两步路都能晕倒。
她脸色难看,这下可糟糕了,人是她逼着要跳舞的。
凭苏靳那宠女儿的劲,日后怕是……
太后压下心里的悔意,道:“去看看。”
这场选妃宴,终究是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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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医把脉,仍旧是那些词汇,不可颠簸,不可吹凉风,注重保暖,记得喝药……
苏以寒的晕倒没装,是真的,她小口小口的喝着苏靳亲自喂的药。
其实沈域那一岔也帮了她忙,若非轿子颠簸,她也不至于走两步直接吐血晕了。
忍了一路的难受,那一口血喷出来,估计宴会上的人都吓傻了。
苏以寒眼底划过恶趣味的笑意。
苏靳也吓傻了:“忘忧,是爹爹的错,爹爹应该替你说话的,我们回家,等我们忘忧舒服一点了立刻回家。”
“爹爹。”苏以寒轻声安抚他:“忘忧没事。”
这次的当众晕倒,也能让太后忌讳一阵,让朝堂之上对爹爹的微词减少了。
不亏。
太后和云离都送来了不少珍稀补品和珠宝首饰。
太后道:“既然身子骨弱成这样何必还要跳。”
太后久坐高位,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。
云离不会去反驳太后。
苏靳火冒三丈,明明就是她逼着忘忧跳的。
苏靳脾气火爆,一言不合就要怼人。
苏以寒怕了这爹爹了,拉住蠢蠢欲动的他,温声道:
“爹爹,太后娘娘说得对。”
反驳太后的话,当朝没几个人敢说。
如今的云昭国,可不是云离覆手天下的,大部分实权都在太后手里。
苏靳忍了下来,不敢大幅度动作,以免误伤娇柔的女儿。
太后对于听话的苏以寒十分满意。
苏以寒在宫里休息了一阵,才专门派人给她送回去。
回到院子里,苏以寒抱着汤婆子倚在软塌上,手里抱着一本医书。
她淡淡出声:“桃椿。”
桃椿更换好燃尽的熏香赶忙过来。
苏以寒提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,折叠好,拿给桃椿:
“拿去给那人。”
桃椿:“是。”
丑时三刻,宫中传来消息,太后身上染了痱子,要去行宫修养几日。
苏以寒缓缓睁开双眼,窗前风声掠过,她披上厚重的羊毛披衣,把自己裹得严实。
她打开窗子,感受迎面来的风。
她半句话不说,不一会儿,从一侧伸出一只手。
节骨分明的手里攥着一瓶药:
“赔礼。”
是沈域。
苏以寒没说话,沈域便把药放在了窗台上:“霜浓露重,苏小姐早些关窗歇息。”
他说完,顿了下就走了。
苏以寒拿起药,把窗户关上。
她打开盖子,闻了闻味道,是驱寒的药,各种珍稀药碾磨成粉的一小瓶,有市无价。
苏以寒收了。
她能理解沈域今日长街的做法,他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,回归后发现,一个养在闺阁里的小姐居然这般架子,上街都要让百姓让开,比皇帝架子都大,他定然是厌烦的。
用命守下来的江山不是让这种娇娇女来享受的。
而沈域知道实情后也欲要道歉,且送了礼来。
苏以寒没有继续埋怨下去的理由。
她收了药,后半夜却没了睡觉的心思,干脆坐在炉火旁翻阅书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