婉潞轻轻摇头:"太太,还是您先去歇着吧,我年轻,熬得住。"朱氏唇边突然冒出丝古怪的笑容:"日后再没人瞧我的容貌了。"接着朱氏抬头看着婉潞:"你不同,你还要嫁人,女子的容貌是极重的。"
说话时候,朱氏伸手想摸婉潞的脸,快要触到时候又停在那里,婉潞能感到她修长手心里的热气,她对自己,真的已是极好。
自父亲去世之后,婉潞心上一直萦绕的那丝不安此时消失不见,方想说话外面就有脚步声传来,走进一个管家娘子,看着她进来婉潞才恍然此时已是天光大亮,管家娘子也顾不上行礼,只是匆匆地道:"太太,大姑娘,赵亲家那边派人来了。"
赵亲家,那就是婉潞的婆家,平老爷一倒下去,就遣人去报信,只是他家虽在离此两百来里的京城,算着时日,前日就该到了,今日方到,是有些怠慢了。
朱氏看一眼听到赵家来人之后明显有些羞涩的婉潞,问管家娘子:"她家派来的是谁?快些打扫客房。"管家娘子双眉紧蹙,就是来的人有些不好说,朱氏是个伶俐人,只一眼就明白,头微微一摇:"怎么,亲家老爷没来?"
管家娘子如实答道:"他家只来了两个管家,说事出仓促,大老爷忙于朝事,六爷要急着明年的会试,等明日七爷出京来灵前上香。"管家娘子说一句,朱氏的脸色就变白一层,等到说完,朱氏的脸色已白的不像样了。
婉潞也好不到哪里去,自己父亲新丧,公公不来的话还能用朝事忙碌,连自己丈夫都不来,这对自家轻慢到了极点。管家娘子说完,小心翼翼地问朱氏:"太太,那两位管家说要进来给老爷磕头上香,说这是出京前亲家老爷的吩咐。"
朱氏压了又压,才把心中的那股怒火压下去,按说这样轻慢,是不该让他们进来的,但日后又要仰仗他们,刚要说话,已经听到婉潞道:"杨妈妈,你出去告诉那两位管家,等明日七爷到了,再到灵前磕头上香不迟。"
这?杨妈妈探究地看向朱氏,朱氏伸手拉一下婉潞:"大姑娘。"婉潞也顾不上别的,看着杨妈妈:"还不快出去?"杨妈妈没等到朱氏的另一个指令,行礼出去了。
婉潞直到杨妈妈的背影消失不见,才觉得身上一片冰凉,朱氏回身见她浑身都在抖,伸手摸一把她身上,冷汗淋淋,忙把她扶了坐下,从壶里倒出杯热茶:"大姑娘,世态炎凉,我经过见过的也不少了。"
婉潞手里紧紧握住杯子,全身上下只有这杯茶暖和些,对朱氏的话充耳不闻,朱氏坐到她身边,什么话也没说。婉潞发了会呆这才把已经冷了的茶放下,瞧着朱氏道:"太太,轻慢我也没什么,只是在亡人面前也该收敛着些。"
亡人?朱氏似被什么东西打到,有些茫然失措地看着上面的灵位,平公孝锋之位。亡人亡人,从此之后就是阴阳两隔。这几日朱氏虽吩咐下人料理丧事,但直到此时才仿佛意识到,他从此再不在了。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坳涌上心头,朱氏闭眼,一串泪水从她眼里滑落。
朱氏难过的几乎崩溃,恍惚中,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,耳边是婉潞温柔而又有些迟疑的叫声:"太太?"
朱氏睁开眼,看着眼前的继女,淡淡娥眉下眼似秋水,她的鼻子和丈夫是一摸一样的。这是他留在世上的骨血,和续宗一样,续宗才七岁,平氏宗族里面难免有想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,自己的娘家不过普通商户,哪似婉潞定亲的赵家,是大雍朝延续百年的世家。
不管是为了什么,为了续宗,为了亡人在地下安宁,眼前的继女都不能似原先一般淡薄。朱氏反握住她的手,眼泪掉落下来:"大姑娘,直到此时,我才知道老爷他,是真的不在了。"
看着朱氏悲戚的面容,听着她难过的话语,婉潞心中的悲伤更重,泪也落了下来,鼻中酸涩更重,看着已经又睡过去的续宗,婉潞的话已经快要泣不成声了:"太太虽然自苦,为了续宗也该自己保养些,况且平家日后还要多靠太太。"
短短数语,婉潞已经泣不成声,朱氏也撑不住,方才的话还有一些是为的自己,此时却是想起已死的人,抱住婉潞大哭起来,灵堂里伺候的人也流泪不止。睡中的续宗被哭声吵醒,揉着眼睛睁开眼,含糊地叫了声爹,这才站起来。
听着那声爹,朱氏心中就似被锥子刺了一般的疼,伸出一支手揽过儿子,一家三口哭兴了,堂里的下人们又不敢劝,杨妈妈在外面等了许久才小心进来回道:"太太,小的按了姑娘的意思去和赵府管家说了,管家说既不许上香磕头,就来给太太磕个头,然后这就回京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