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让莺儿给我披了织锦银鼠皮斗篷,搬了贵妃椅坐在廊上听。
寒阳初晴,风声猎猎,江洵手把手的教她,满院子都是他低沉清冷的声音。
“刺,劈,扫,挂!”
风里像是被刺破了,一股危险的气息破空而来。
是江洵握着青渔的手拿了一把尖利的竹枝直往我胸口刺,我听出来了,却也没躲。
但是他却在我的心口停下了。
青渔吓的脸色苍白,呼吸里开始颤。
“看到了?心脏的位置就是这里,力道大,可以一招毙命。”
江洵的语气里没有任何起伏。
那语气平淡的,就好像我是他训练场上的一个假人。
青渔在一旁带了哭腔。
“我,我不会……朝颜姐姐当年的剑法在京中是数一数二的,我也想像她那样保护在你身边,可是阿洵哥哥,我太笨了。”
“没事,我保护你就好。”
我心心念念的夫君,和一个半路横刀夺爱的小姑娘借着学剑搂搂抱抱面贴面,不仅阴阳怪气嘲讽我,还把我当活靶子,这让我说什么?
我当然能说了。
自从我眼睛瞎了,我也就只剩下嘴巴能说了。
“王爷讨新欢高兴,大可不必把我当活靶子练,需要什么你吭声,掏心掏肺还是要血当药引子,我都给她。”
江洵被我激的不轻,怒了。
青渔拉着江洵的袖子温柔体贴,说我估摸着是吓到了才会说话如此难听。
“她被吓到了?她当年在沧都城大街上徒手揍了七八个大男人,她会怕?战场上杀人她眼睛都不眨。”
我岂会不怕呢?
不过是当年为了救落魄的江洵和刺客以一敌八,他可知我也被打断几根肋骨,后背上到现在还有疤。
不过是为了助他四处征战立军功,他分明看到血淋淋的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。
我曾经是不怕,因为我是他的盔甲。
江洵也被我捂热过,可到底是为什么,他现在竟厌我如此。
我扯了他手里的竹枝,拉了,抵在自己胸口。
“刺,往深了刺,一招毙命,我死了好成全你们。”
青渔又来劝我,让我消气,说是她央求江洵教自己的练剑的,陪在王爷身边怕自己是个累赘。
好,很好。
我眼睛是瞎了,没用了,竟然比不过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。
“青渔,这不关你的事。”
“阿洵哥哥,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我闹的不开心……青渔害怕。”
我永远都学不会她的温言软语,气急了我一甩袖子,青渔猝不及防的被我推倒在地,掌心按竹剑的倒刺上流了一滩血。
江洵怒火中烧,数落我心思歹毒。
他说青渔只是一个弱女子,本来逃难途中就够苦了,无依无靠,她瘦弱胆小,又孤身一人,只有他了。
我眼前空洞一片,我的身边又何尝不是只有他了。
只因我顽强了些,所以该忍让的就是我。
“那你还想怎么样?我顶着天下人的耻笑也娶你进门,你要的我什么都给你了,可你竟然容不下小小的一个孤女。”
他什么都介意,可是什么都不说。
“既然你心底是不愿意的,当初何必娶我?”我茫然的问。
“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问我。”江洵回答,“你是为了我才去的瓦寨山,如今正是我争夺皇位的紧要关头,名声对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,你再清楚不过。”
其实我心底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。
我什么都能接受。
偏偏不能在青渔面前。
我一直努力倔强扬起头苦苦撑着的尊严和骄傲,在这一刻崩塌瓦解。
“王爷真是物用其尽,人用其极,当真是一点都不浪费。”
“孟朝颜,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,尖酸刻薄,跟那些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?”
他还说,你但凡正常一点,有往日的万分之一,我们也不用走到如此地步。
他抱着青渔就离开了,甚至没有回头看过我。